灵魂无家可归 – 开来之家

灵魂无家可归

季雨薇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原因是她喜欢细雨微微的天气。

  夏日的味道日渐浓厚,窗外的夹竹桃早已花开满枝桠,乡下的小路盛放着桔梗花,刚被雨清洗过的地面明显比往日干净了许多,新翻的泥土的味道迎面扑来,忘了有多久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了,也忘了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这是和家乡很相似的一个小镇,但毕竟不是那方生养季雨薇的土地,熟悉的景唤醒的不仅是锥心的思念,更多的是心痛和惋惜。

  每到放假,季雨薇最想的就是回家,最恐惧的也是回家,久而久之,那份想念终究被现实击败,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空想。流浪仿佛是季雨薇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停住脚步就会浑身不自在,甚至是抵抗。不知道是长久的独居让季雨薇习惯了形单影只,还是长久的缺失麻木了该有的念想。总之,季雨薇说,她没有怪过谁,也没有责备自己,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忙碌、各自的苦楚。

  季雨薇和她的父母一样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或喜或悲都用沉默代替。幸好有文字的陪伴,宽容地接纳了季雨薇所有的情绪,聆听了她每次不满的宣泄,给了她新的希望和勇气。

  晃眼,季雨薇已离开家乡十几年了,渐渐忘了那里的人,那里的风景,那里的魂牵梦萦。以至于在学校里偶然碰见多年未见的姐姐她们都不认得彼此,直到“季雨薇”这个名字传遍整个校园时那个所谓的姐姐才找到她,说她们好像认识。只是“好像”而已。

  曾经季雨薇梦过无数次回到家的场景,那间熟悉的小屋真真切切的伫立在她的面前,有爸妈,有姐姐,有很多熟悉的亲朋好友,一如从前,温馨而美好。可奈梦醒,一切如烟,环顾四周,季雨薇还是季雨薇,一个人,孤独而寂寞。

  渐渐地,季雨薇习惯了异乡的生活,习惯那些干净的街道,习惯午后明净的天空,以及习惯一个人的安静。都说,生活迫使人成长,这话一点都不假,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也学会了随遇而安,再不会因生活中一点小变化而惊慌失措,甚至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能把一个陌生的地方当作“家”,她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强大适应能力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这一无可奈何感到悲哀。关于亲情,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季雨薇意识里很敏感的话题,虽然对家的牵挂依旧无法忽略,只是在内心深处季雨薇更渴望的是能有一个新的完整的家,而不是几个人挤在同一个房子里,却互不关心没有正常的交流。

  鲁迅说“生活太安逸了,我们就会被安逸的生活所累”。凌晨的天只在天边露出鱼肚白,季雨薇每天都得赶在太阳升起前起床出发去早餐店打零工。她对着镜子,笃定地问镜子里的人:“我的生活安逸么?”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深埋着头,低到尘埃里了。

  曾几何时,季雨薇的父母都责备说她的生活太安逸了,才让年纪不大的季雨薇养成了桀骜不驯乖戾的性格。每当夜深人静时季雨薇都试着把自己的灵魂从躯体中拉出来,拷问满是伤痕的灵魂,她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像无眠的夜一样。

  季雨薇出生近两个月父母就外出打工了,他们不知道她刚学走路的时候摔了多少次;后来,妈妈回来过一次带走了姐姐,他们不知道那年下雪,冷的不止是天气,还有季雨薇的心;最后,左邻右舍都说她是被抛弃的孩子,他们不知道季雨薇午夜梦回看见空荡荡的房子时哭了多少次,不是害怕而是孤单。等到季雨薇上小学时爸妈带着姐姐回来生活了三年,这三年的幸福就像昙花一现,很快又回归了寂静。季雨薇就这样孤单地生活了20年,20年对于一个寿命80岁的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季雨薇来说确实是一段漫长而残忍的噩梦。

  离开家那么久了,灵魂依旧无处可归,对季雨薇而言,没有过多的期许,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关于尘埃落定的概念就是,不再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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