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有痕,我们笃定厮守终老 – 开来之家

岁月有痕,我们笃定厮守终老

午后,靠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有好一会了,立秋那天得了重感冒后,身体一直处于倦怠状态,咳嗽断断续续不见好。入了秋,早晚略见凉意,窗外,风偶尔会来光顾,有几棵不知名的野草长在凤尾竹旁,开出一朵朵娇俏的桃红色小花,不华丽,无雕琢,却又有那么一点的小情小调,煞是可爱,让我瞬间来了精神。

起身推窗,采下它们,养在小茶几上的粗陶瓶里,我在罗汉床上便有了“如花美眷”,咳嗽竟也不敢来扰我。

又想吃茶了。虽然医生再三嘱咐这期间要忌茶,可我又哪耐得住,若缺了茶,我想我可能就真的一蹶不振了。

拿出几日前从很远的北方寄回来的壶和盏,一个人静默的时候用它们应该是最适合不过的。

这壶,外形粗犷简单,壶口宽敞,很适宜我泡条索粗大的岩茶,它陪了我近有十年时间,我们一起分享了多少好茶已无法计数,去年因外带时可能包装不妥在车上磕碰到了,裂了一条缝,在我发现的那一刻,只觉得有一种过去与未来生生扯断的疼痛。不能再用它沏茶了,可我又实在不舍得扔了,便只好将它束之高阁,偶尔拿出来抚摸它,回味那些曾经一起共有的欢愉。

直到今年,我的那个心爱的青瓷小盏也被摔坏了之后,友建议我拿去“锔瓷”,正好把那壶也锔一下。

锔瓷,听着竟然有些陌生了,小时候,在我居住的小镇巷子深处经常有听到补锅、补搪瓷碗、锔瓷、锔缸的吆喝声,随着岁月流逝,那些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已渐渐淡出我们的生活,几近销声匿迹了。友说,锔瓷师傅有一把珍贵的“金刚钻”,那钻头处镶着一颗细小的钻石,这小小的钻石还得打磨成老屋顶那样的梯形状,瓷易碎,质地却无比坚硬,只有这样的钻头才可以在瓷器身上钻出小孔,且丝毫不会伤着瓷器本身,这门手艺活在《清明上河图》里还有它的一隅之地,可见它的古老。我听着,对那把“金刚钻”充满好奇,委托友人帮忙打听在本城是否有锔瓷师傅,最终是未打听到。

后来,找到一个远在北方的锔瓷师傅,虽知道锔的价格之贵是可以重新买一把新壶的,我也是欣然接受。

茶,于人,情分;那么,茶器,于人,亦是。

等了一个多月,我收到了寄回来的包裹,打开的时候,我是那么小心翼翼,有恰似故人归的激动。只见壶的身上锔了七个细小的银钉,它们嵌入壶的身体,那么妥帖,不深一厘,也不浅一毫,紧紧地扣住那条裂缝,笃定低沉地向我宣告——它们要与壶厮守终老。我莫名其妙地感动,更是爱这壶了,爱它多了几分沧桑和铮铮的刚性美,以后,我就管它叫“我的老壶”了。

而我的那个小盏是盏口处磕破了一大块,锔瓷师傅无法用锔钉修补,就用一块银打磨好妥妥地镶在缺口处,我让他在上面做了两只小蝶,蝶不恋花却恋茶,这茶吃起来自有一番情趣了。

我又可以好好地与两件心爱的茶器共度茶水里的好光阴了。

沏一壶去年的水仙,嗅到那叶底散发出迷人的樟香,像一个男人身上特有的植物气息,喝了多日的咳嗽糖浆,在这个沉静的午后,这香气,我闻得像个花痴。

我的老壶,它那多年吸吮茶油已泛出自然岁月光泽的身子一遇到茶和水,瞬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充满生机。我的手再次抚过那条裂缝,突然想着,若是婚姻爱情磕出了这么大的一条裂缝,是否也可以锔一锔然后也像壶杯一样滴水不露?可以厮守终老?若可,那又该如何锔之?

放下壶,我不禁莞尔,这个问题太复杂,不适合这个平和的午后。啜一杯热热的茶下去,虽味蕾还有些迟钝,但也有脉络瞬间被打开之快意,微汗渗出。

以为一天很长,一天也就是这样窝在罗汉床上,看会书,打个盹,采一束“如花美眷”,吃一壶茶,夜又开始万籁俱寂了;以为一个夏很长,一个夏也就在两趟的远行,几分忧愁,几分思念中,秋就来了;以为十年很长很长,十年也就是在一些磕磕碰碰中,随着茶叶的沉沉浮浮过去了。过去了,人也就到了中年,该去的不留,该在的都还在,一切都已成定数,人安好,心爱的壶和盏都安静地等在那,那么,这当下将茶续好便好。

一个下午我都未咳嗽,这应该是好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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