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今生深几许
盛夏的雨,没有春雨那样柔情万种,没有秋雨那样婉约细腻,总是说来就来,一来就酣畅淋漓,一来就驱除燥热,来得急,去得快,绝不拖泥带水,好像乡下不识字的风风火火的小媳妇匆匆的脚步。
雨,一个多情的字眼,遇见它,总会有无限的情感喷薄而出,总会有连篇的浮想次第展开。
都说听雨,应该适合坐在咖啡屋,捧一杯拿铁咖啡,望着窗外的雨,把心事搅拌在浓浓的咖啡里。或者与心中隐藏已久的那个他,同撑一把花折伞,在雨中漫步前行。
而我,只是坐在窗前,捧一杯清香的花茶,点开一曲南拳妈妈的《下雨天》,将茶喝到索然无味,单曲循环直到厌倦,和歌和茶将心绪都赋予它。
雨,时而凛冽,在冬季;时而温柔,在春天;时而狂放,在夏日;时而悱恻,在秋分。
一直想,雨,应该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尘雨打萍”的飘摇无定;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动荡不安;是李清照笔下“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滴滴离愁;是苏轼词中“竹扶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冲天一吼。
雨,贯穿着千年,平仄着古今。
永不磨灭的雨啊,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含杨柳风”的惬意,是“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曼妙;是“微雨池塘见,好风襟袖知”的细致;是“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空寂;是“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的生机;是“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的别致;是“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的猛势;是“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的壮阔;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期许;是“骤雨未歇风未去,犹醉在深秋梦里”的阑珊。
穷尽所有的形容词,如何描绘得完雨落的情怀?
雨前,我捧着一本《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任思绪游离,透过纸页,邂逅了那个民国的临水照花人张爱玲,步入她传奇的一生。
穿越民国烟雨,遇见一个高挑窈窕的女子,撑一把油纸伞,遮住半面俏丽,一身青花旗袍穿过细密烟雨,风情款款向我们走来,一个不经意就惹了花香满衣。
雨,穿插了我成长的整个印记。
小时候,雨就是断线的珠子,清脆有声,一颗颗掉下来,在澄澈的眼里都是珠圆玉润,泛着晶莹透亮的色泽,雨天,便是我们嬉闹,抛雨珠,接雨的乐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住每一颗从屋檐匆匆直下的的雨珠子,打在手上,质感的坠碰,与手心撞击出飞溅的水花。奶奶会在屋檐下放一个铁桶,收集雨水以备闲用,屋檐下脱线的雨珠叮咚叮咚与铁桶合奏出欢快的乐曲。
懂事了,有自己最初的意识,有懵懂的离歌悲欢,雨便是离开家的乡愁,撒在空中无边无际的网,在烟雨朦胧里交织着心中浓浓的思乡情结。
雨季年华里,更是有雨一样细致复杂的的心思。每个雨天,坐在窗前,关上门,隔开喧嚣,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心底那个少年揉进雨里,梳理自己的女儿情怀。看着窗前一排排竹林在雨中沐浴,雨从叶尖沥过,悠悠划下,汇聚成晶莹的的水珠。徜佯在雨声的世界,伴雨入眠,由浅到深,梦深处嘴角衔着一个甜甜的笑。
如今,雨依旧是雨,只是没了听雨的那份情怀,觉得它既不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亲切,也不是“春雨潺潺,春雨阑珊”的舒心了。再也看不到雨后清洗过的空蒙远山,也呼吸不到雨后掺着泥土味的清新空气,有的只是高楼林立中夹杂水泥砖墙弥漫灰尘尾气的污水。
临窗而坐,择一姿势不变,重拾一份过去情怀,从早晨坐到暮色,直到雨在黑夜里闭幕,伴雨入眠,不知今夜风雨声深几许,梦里花落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