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湾漂流断想

今天，周六。天气晴好。

学校工会组织了一次集体出游活动。论时间，其时已在六月中旬，避开了五一这一黄金出游时段。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本次出游时间仓促，未能尽兴。话说清新漂流一日游，可自早上七点一十五分出发，至晚间七点五十三分下车返校，除去途中行车的七个半小时，吃饭一个小时，呆在景区的时间仅仅四个小时。而且就出游成员而论，学校领导及其家属约占五分之二，这多少给旅游带上了一些政治符号。由此我想到中国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里想要办事去行政化，得多难啊！回校途中，和同事讲及一件事。2012年9月的某一天，我的一个亲戚自驾车行驶在深圳景观大道——深南大道上，突然发现了习近平专车车队。车队前面有不少警员开道，后面还有不少警员护航，阵势颇为浓重。他发现本有许多人在习近平车队前列的，可是因为政治的缘故，这些人不得不“自觉”地跑到车队的后面，且与之维持着相当一部分距离。

中午时分，我们一行赶到了旅游途中的第一个目的地——清远红不让集团食用菌及梅花鹿养殖基地。食用菌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特别深的印象，倒是梅花鹿及其麋鹿给我的冲击不小。梅花鹿个子极小，甚至小到可以和一头大羊相比肩。相比之下，麋鹿身上倒没有那些可爱的斑点。不过和它的亲属梅花鹿一样，头上的鹿角（雄鹿）好似一段枯枝，枝枝丫丫极多却繁而不乱，显得十分遒劲。说到这一点我们不能不提到这么一段趣事：

麋鹿，又名“四不像”。可是昨日初见时，我对这个诨名表示兴趣，便问导游，这笼里的是一只什么样的动物。她竟一脸兴奋地告诉我，这个叫做“六不像”。

我更来劲了，“六不像？”

“是不是像牛，像马……”我没有说完，期待她补充。

她却也说不下去了，似带着没能自圆其说的遗憾就径直朝前走去。

紧接着大伙儿便在导游的带领下接受购物建议，购买与灵芝与鹿相关的保健品，饰品。不少同事买了灵芝茶，鹿血酒，鹿鞭酒，鹿挂件，鹿角之类的产品。我则走马灯似的将琳琅满目看够一遍就退了下来。

逛了好一圈终于挪动步子去吃饭了，此时十分地期待下午的漂流。

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漂流的情景。可真正地让我去描述，我却觉得没有什么可下笔的。

因为“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如果说，漂流带给我的印象是“始惊次醉终狂”，那是不符合事实的。下午两点半钟，我们排队等候上车去漂流地点——清泉湾。我们这一拨人处在队伍的最后面。看到近似长城砖墙的“N”型栅栏，将上千号人分隔在短短的五十米候车长廊里，我惊诧不已。望着缓缓移动的人潮，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候车长廊太长。无怪乎，等得心烦的候车人看到有人在强行插队而嗷嗷大叫。终于，我们被拥到了队伍的中间。此刻看着顶棚上的救生衣正确穿着示意图好像自己马上就能上车达到目的地，穿上救生衣了。可惜，划破这一遐想的，是凉风所引起的肚疼。站在中不溜秋地位置上，望着清澈的河水，心有不甘；想着此来漂流竟不能如愿的遗憾，又强逼自己忍受着疼痛，继续候车。

时间难捱。在候车长廊里，回顾中午滑滑梯和游泳的情形，我意识到自己缺乏什么，那便是挑战的激情和冒险的冲动。特别是泡在游泳池里的时候，我深刻地领会到了“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的道理。当然我更深刻地知道，什么叫做“随波逐流”。当我处于泳池之中，我顿感无力移动，水将我推到我所不想去的地方。波浪的力量是如此强大，难怪，不识水性的人会立不住脚。是啊，在实际的生活之中，莫不是如此。只有足够的定力才能不与世浮沉。所以，我拼命地在水里蹬，手也拼命地划，以求克服那世俗的波浪。

泡得浑身发软的自己发现同伴都已上岸之后，怔了半刻，便又回到了队伍之中。

当自己穿着紧紧的泳裤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丝不挂了。我知道，身子羸弱就意味着在炫耀身材的一群疽虫中间，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我就是我，摆脱内心的压力，放松下来，才能实现真实的自己。

所以，对于克服水的定力的游泳和展现水的浮力的漂流我一概参加。

终于，到达了漂流地点——清泉湾。

这里的水还算清澈，望上去，有一股淡淡的绿，不过，要论及绿这种颜色在古龙峡的铺排，树的青绿显然更加诱人。当然我的到访不是寻找生命之中绿的力量及其意义的。所以，相较于绿，我更醉心于清泉湾的白。这是怎样的一种白呢？我已找不到自己的语言来描摹它，只能搜索枯肠了。因了平时的积累，马上从郦道元的《水经注·三峡》中找到了相应的词语“素湍”来概括。湍，回水也。漂流艇每每经过一个绿潭，就相应地有一处泛起白色水花的水道恭迎着。

水是忠实的，可也有不老实的时候。乘艇前，就发现有两个人和艇一块儿翻了。两个人呆立在艇旁，望着发怒的水出神。还好，岸边的护卫人员赶快拉她们上艇了。我和一位女同事便没有这样的惊险。但以我们乘艇而下的经历来说，那种水掀起漂流艇的样子，还是颇值得回味的。我是初泛，而她已有一些漂流经验了。我们检查了一下装备，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艇。从上艇的那个水潭算起，每隔40—50米便有一个绿绿的水潭。水潭与水潭之间便是蜿蜒的水槽，水槽末端往往就是那些紧邻绿潭的素湍。水槽还很平滑，也并没有想象中陡直，不过水槽也有令人少可注意之处，那便是它近似“S”的造型。下水槽，是最不能疏忽的。我在过了一两个水槽后便疾呼“千里江陵一日还”时还险些被飞溅的水花裹挟到了水里。和小艇的轻快合拍的便是水，与之不相称的则是我们漂流时的心情。一泄而下的快感尚未消化，转瞬间，便要倚流直下，直抵河岸。实在是舍不得。我们便相约在每一个停靠的水潭里多停驻些时间。水潭中，精彩的打水仗似乎冲抵了飞逝的时间。可是真的如此吗？

困惑的还是自己，时间的闸，我们能扼住吗？飞流的脚步，能使之缓下来吗？人生如同一场漂流，一场以那世间最为精准的维度和天地间至刚至柔的标尺为负载的狂奔。能够在客观的绝情的宇宙法则裹挟之下快意的生活，方不枉做一世宇宙的精灵，万物的灵长。

来不及想更多，岸边的护卫者不由分说地撑起一只长篙用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停驻的小艇送到下一个水槽。于是，漂着……

我已经漂了24年了。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信仰的漂流者，在我们生活的世界漂着。

就在此刻，一首绝望的歌映射到了我的大脑，陡然间，一种不适的电流扫遍全身。

没敢再做过多的犹疑，便随手抓紧艇沿上的护带，高呼“我们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就径直飞抵下一个素湍。

回来途中，和同伴交流这次漂流的感受，她说，没有上一次刺激。但在我，已经够刺激的了，因为这次漂流不吝让心灵经受了一次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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