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活着
那是两头刚刚成年的公狼,毛发黑浓,刚劲有力的四肢稳重而矫健,远远望去,像是两个雄姿英发的少年,充满朝气。
但是,草原的退化,荒芜,使得如此健壮的公狼也无法获得食物,现在,他们明显是为了苟活而残杀自己的同类。
距离它们几米远的草垛上,站着一头母狼,它全身毛发黝黑,眼睛充满了暴戾之色,它的体型比对面任何一头公狼都要大,真正厮杀起来或许不一定会输。
在它脚下,三只嗷嗷待哺的幼崽从洞穴里慢慢爬了出来,一脸憧憬的探望这个世界,母狼多次用头顶它们,告诫它们躲进洞穴里不要出来,却丝毫不起作用。
面对于家的威胁,母狼会义无反顾,哪怕是付出生命,可是,它的公狼呢?
狼的世界里,或许生命太过廉价,没有谁,能正真掌握自己的命运,可能时刻都要准备着死亡。要想更好的活着,也只有使自己变得更强!
在这样一个草芥人命的乱世,也许在哪棵不为人知的苍木下,裸露着它公狼的尸体。
黑森的乌云像是闻到了这里的血腥味,很快便覆盖了整个天空。它看起来是多么邪恶,它的到来,使得万物都散尽了它们所特有的颜色,似乎意味着死神就要降临。
两头公狼脸上,凶神恶煞,嘴中露出锋利的獠牙,饥饿的口水透过牙根不停的往外流。其中一只公狼的前爪已经深深的陷进泥土里,准备随时发动进攻。
母狼似乎发现这场厮杀已经不可避免,赶紧低下头,强行把它的三个幼崽推进洞穴。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敏锐的公狼抓住时机,一个纵身便跃到了母狼的背上,锋利而粗大的牙齿一口咬住母苍狼的头盖骨,发了疯似的用力撕扯。
母狼因为疼痛,仰天长啸了一声,随后狠狠的甩动头部,而那头公狼却死咬着不放,眼看另一头公狼也开始对它发动进攻,母狼只好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利用自己庞大的身体,死命的用力一甩,那头公狼这才被甩了出去,伴随它甩出去的,还有一块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头盖骨上的肉。
鲜血从母狼头顶上汩汩流出,顺着嘴角滴进干燥的泥土里,很快便滴成了一个血潭,但是它没有向后退让一步,为了孩子,为了家,它必须赢!
此刻,它已经被逼得煞红了眼,仰天咆哮了一声之后飞快地猛扑出去,与那头被甩出去的公狼又厮打在了一起,周围的野草因它们的搏斗而被无情的拔起,利爪扬起阵阵漫天的沙土,浸进它们的眼里,伴随着对家热爱的泪水淋漓飞出。周围尽是黑云笼罩下的黑森与死亡的气息。
三个幼崽无知的望着这场残酷的斗争,它们不懂什么叫母爱,却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徘徊了良久之后,不顾一切地冲向黑暗中,妈妈的怀抱。另一头年轻的公狼当然不会给这份爱任何希望,它迅速冲上去,硕长的獠牙似冷剑般对它们展开杀戮,幼崽们在它嘴里毫无反抗的被撕裂,未被撕裂的,也成了被遗弃在这个世界的孤独躯体。
在追求爱的途中它们忽略了生命的存在,这是多么伟大。命运把它们溢出的最后一滴泪停滞在脸上,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与贪妄遗憾长眠。时间永远不会再让它们有嗷嗷待哺的机会,也不会给它们看第二眼这个世界。
母狼还在和那头公狼拼死厮杀,由于它那庞大的身躯,很快便把公狼压倒在地,待它拼命挣脱时,母狼挥起锋利的烈爪狠狠地刺进它的肚皮,随之刮出藕断丝连般的血丝和血肉模糊的五脏六腑。生与死就在那一瞬间,公狼再也没有爬起来。它死了。
母狼转过头,随着一声嚎叫之后另一头公狼仓皇逃窜,潜进了阴暗的山谷中。
一场侵略与保卫的战争结束了,侵略者没有得逞,保卫者没有成功。留下的,只有生存者的哀伤。
乌云已经哭泣,不过这是一种自作多情的哭,它只会使哀者更哀,悲者更悲罢了。
几摊鲜血染枯了大地,母狼在滂沱大雨中舔舐着自己的幼崽,也许它不知道,它将得到的,不是幼崽的苏醒,而是越来越僵硬的尸体。水珠从它的眼里流出,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花。
凄清的冷风夹杂着雨水,母狼凄厉的长啸了一声离开了。没有了方向也没有了家,它将去向何方?它是否会这样无尽的走下去?
待明年,这里仍将春暖花开,这堆白骨将会被湮没在这片寂静荒凉的大草原上,不复存在。但它们留下的伤痛却要永远留在母狼的世界里,抹之不去。
可能对那头母狼来说,活着,就是一桩悲剧。但它仍然会无尽的走下去,直至生命的尽头。
它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只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