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位拾荒的姑娘
啊,时间竟是如此的轻薄,我不经意的转身便隔开了两年;这两年来,到底没能和她有过一回照面。生疏与冷淡,隔阂与提防,想必也悬了一层明纱,亘在我们中间。这是人生怎样的悲切呵,又是造化怎样地残忍!两颗曾经熟络的心,而今像是落花流水的自然,那样自然而又自然地生灭。啊,聪明的,你可也知道,我是怎样的愚蠢却又是怎样的高明,至今也还时常在夜梦里和她勾连!她是谁啊?她在哪里?——她在这座城里是那位拾荒的姑娘!
一个清淡的晌午,是2014年的秋天,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我目睹了她的清风自若,——宛如记忆中爬山虎猩红的叶,和着天色的清明,她是有处子的安宁,是有冰霜的俊俏,也有芳草的绰约;——像是归宁人,她在搜罗以往的印迹;又像入行者,她在静观世间的繁华。她寻寻觅觅、觅觅寻寻,但没有凭轩,或者也没有远眺,像是蛱蝶在审视眼前的红花,她在尽心打量着每一个来而往者。的确,我记得很清楚:她是位像彩蝶一样美丽的姑娘!倚立天桥的护栏,她手提破旧的蛇皮袋,也还不忘借着路人的目光捋一捋秋风拂乱的秀发。啊,这是我的所谓伊人也就如此吧!我要把她装在心里,永葆她的鲜活与靓丽,让她成为人间所以为美的尺度与丰碑。
以免无需的难堪,我顺手将饮料瓶扔在不可目见的丛中。两手空净,来到她的跟前——“你好!我能认识你吗?”她总是那么天真地微笑,像是寒冬漫溢人间的阳光,对谁也给以温暖与祥和。——“难道,我们不是心有灵犀的么?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温热、我的纯真么?你莫非是无能领略我的美好才要和我相认的么?你不认为我就是阳光和蕙兰么?你若懂我,就把我写进你的字里行间;你若爱我,就把我养在你的春乡梦里。两心相知,琴瑟共鸣,难道不是么?好了,忙你的去吧。我是你永远的爱人!”默默地,毫无念想地我转身离去;可是这离开饱含了期待。但时间总是轻薄,这不经意的转身也竟隔开了两年!两年来,到底是没能和她有过一回照面。
但是那天,我又在这座天桥见了她的清风自若,——和着周遭的风景,她是安宁的处子,是冷俊的冰霜,是绰约的芳草… …她依旧是像彩蝶一样美丽的姑娘,是我永远的爱人!可是,她却不再能和我相认,并且还伸手向我要起那只饮料瓶来;生疏与冷淡,隔阂与提防,我想,也必是悬了一层明纱,厚厚地亘在了我们中间,使我成了她永远的陌路人!——她处处寻寻觅觅,也依旧没有凭轩,或者也没有远眺,像是蚂蚁在搜寻路边的角料残羹,她在尽心打量着每一个来而往者,希求他们随手扔下的废纸与空瓶。我与她,是终于站到了人流的两岸——她,是这座城市里的一位拾荒的姑娘,而我是依旧爱着她的手拿饮料瓶的陌生人!
——“你怎么能不认得我呢?不是说我们情意相通的么,怎么今天就成了陌生人?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关注你,一直在找寻你的踪迹。但是音讯全无!我没有背弃你,也没有忘记你所过的话——‘你若懂我,就把我写进你的字里行间;你若爱我,就把我养在你的春乡梦里。’我每天都在写着有关你的文字,无时不在念叨着我们的未来。但是,为什么我所见到的事实竟是如此出乎意料呢?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遭了什么变故?我愿意承担你的一切,你的痛苦与悲伤,你的过去与未来。能否给我这样的机会与担当?我将至死不渝!……”
默默地,毫无念想地她转身离开,但这离去应是含了悲戚。浸身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视线也就渐渐模糊了不清。这四月里的风情万种,我何以只见一方?不是历来以为“爱情是狗屎”么,何以又是如此地不能自持?我深知,依了她的实质,她是不至于如此的决绝;她之决绝如此,那过错也必然是在我:初见她时,或许是不该两手空净如也;再见她时,我也应当视之如初见吧!或者,我也该明白些:人的生命总归不可轮回,人的过往总也不能重复,所谓美也者即便是当下即可的吧。像是彼时我所熟识的可爱的人们之于生活的态度,像是此刻观看我这篇文字的已不再为我所能了解的可爱的人们对于它的认知,——当下的即是现实;现实总不至于虚假!总也以为凡事只得表层的可观,并且总也只是立于自身当下以判决这可观的是否真实。我的不痛苦或许当如此可为!
但她终于是走了,毫无声息!这座人行桥上,我无法再见那样的绰约,那样的自若,并且连曾经的影像也即将消散于无形。她去就去了吧,——我如此开导自己——她终归属于这座城里的万千拾荒者,而我制造的垃圾却是她们生存的资源:我们有着这样的关联,但到底是不在同一个世界里活。这是怎样一个冷硬的现实!但“现实总不至于虚假”!毕竟,我们是现实中的陌路人。我们曾经的相知,或许只是一种心灵期许,是所谓碍于社会道德而进行的自慰吧,是自我满足!现实是:当下的我们只在各走各的路径,也就铺设着各自别样的结局。身边的来而往者,行色还是那样的匆匆。他们是在追逐什么,何以有如此矫健的步伐?我也寻寻觅觅了起来,是为着搜索人们前行的方向,以及我的未来。
然而我的梦未泯!——她确是离了我的身边,但依旧在我的春乡梦里活,还鲜活地在我的字里行间像是彩蝶那样翩迁。聪明的,你可也感觉到她倚立桥栏的绰约与自若,可也感觉到她寻觅四处的淡然与祥和?你可也明白我之于她的那份坚贞与执着?她在哪里?她是谁啊?——她是这座城里那位用蛇皮袋装着我的梦的拾荒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