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又入梦
只以为,早已把你忘记。未成想,你在我的梦里滚滚而来。昨夜梦境里,我真切地看见你的脸,你冲着我笑,清澈的眼神,温存的话语,还是纯熟的普通话:“你一出现,别人都不见了呢!”,我还是心里暗笑,用家乡话在心里念叨: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我凝神望着你,英俊的脸庞闪着光,那么近,那么近。迷迷糊糊的,我也提醒自己,这不会又是个梦吧。可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期盼:不要醒来,不要醒来。忽然间,一阵闹铃声响,我的意识被拉回到现实。我不愿睁开眼,但年轻的你也早已消失不见。窗外天色大亮,昨夜的骤雨将冬青洗得翠绿,大大小小的水洼在晨风的吹拂下荡起层层的涟漪。
岁月已经老去,而你依旧是那个二十岁的你,那个阳光跳跃的你,那个模仿周星驰大笑搞怪的你。多少次,你走进我的梦,只是远远的,一个模糊的身影,我看不清你,可我知道,那就是你,一定是你。你轻轻的一声呼唤,就如同一声惊雷,我的心慌慌的,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泪水无声的滑落,其实我没有悲伤,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来。又或者,我抱着书从教学楼上下来,拐过弯儿往宿舍楼去的时候,你突然的跳出来,大喊我的名字,我惊得仓皇而逃。惊醒之后,梦境依然那么真切。细一回想,这一幕也许真的发生过,只不过被埋在了记忆深处。现在,偶尔也会遗憾,那时候,我为什么不停下脚步?可是你为什么也没有追上来?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奇怪,我白天真的没有想过你,人世间的纷扰繁杂已经够乱的了,哪里还有时间想念一个二十多年未曾谋面的人?你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进入我的梦乡?或者远远的一个身影,或者轻轻的一声呼唤,就足以将一个完整的夜晚分解的支离破碎。
或许,是因为我新交的朋友吧。这个朋友说普通话,是那种一出生就说,很流利自然的那种。而我平时就说家乡的口语,只是在工作的时候说说普通话。我俩经常在接孩子的时候遇见交谈甚欢,她不会说我的家乡话,而我会说普通话,于是,我俩经常就用普通话交谈。但是一旦说个笑话,开个玩笑的时候,我发现用普通话根本就无法纯粹地表达我的想法。于是很多时候,她讲一件可笑的事情,我笑一下,却无法用普通话继续,也不方便改成家乡话。于是就出现了冷场,我看得见她眼中的疑惑。几次过后,我发现,这个感觉怎么似曾相识而且那么熟悉呢?终于想起来,二十多年前的我和你,就是这样子的聚首。你是地道的城里人,而我来自农村,你用与生俱来的普通话,而我说着蹩脚的普通话。校园里聊天,你是说的那个人,我是听的那个人,你说得眉飞色舞,我却无法用正确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总是默默的微笑,羞涩的低头。那时候,我想我是自卑的,我们的交流是有困难的,最起码是无法相互融合,心神合一。其实,我多么的想和你开心地谈古论今,酣畅淋漓地大笑。距离一点点拉开,我终于从你身边逃离。世界就是那么小,转来转去,我又碰见一位说普通话的朋友,将二十年前的情景重新上演。于是,你又来到我的世界,来到我的梦里,将我藏在心灵角落里的记忆连根拔起。
是因为我提了分手,自己心里觉得对不起你而不能饶过自己呢,还是我是真正的留恋那段时光忘不掉你。那一天,是我第一次主动去找你,我看见你眼里的惊喜,听见你接过我手里的信被班上男同学起哄的欢声笑语穿透了墙壁。有那么一刹那,我想收回那封信,可是已然是来不及了。那时的我,那么年轻,追求完美。眼里容不下自以为不能容忍的你的错误。你为了讨好我给我朗诵岳飞的《满江红》,我怪你读错了一个音;你为了逗我笑给我模仿周星驰的台词,我气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无厘头;我烦你说如果我们分手了你就不会再找女朋友。早晚要分手不如早分手,更何况我也知道了你竟然是高干子弟,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农村小妞,家庭地位的悬殊、脆弱的自尊心哪里会容忍你将来的负心,与其你来说分手,不如我先提。分手信一蹴而就,第一次主动去找你却也是最后一次。我无法想象你满心欢喜接过的竟然是一封无情的分手信,作为学生会主席的你在众男生起哄监督下打开阅读会受到多大的打击。而我也并不好过。当我课间从教学楼上向下望,不经意间看见你的身影泪水就涌满眼帘,中午打水再也看不见你来打水那兴高采烈的样子,餐厅去吃饭再也没见过你和同学们说笑打闹的身影。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可是你再也没有来。后来,我和你同班的同学,我的一个同学的同学走得很近,是因为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你,可惜他并不是你,我也从不敢向他打听你的消息,只是暗暗觉得他不提你的消息就是好消息,你还好好的。后来的后来,再也没有人为我朗诵诗歌,哪怕是错字连篇;周星驰也火得一塌糊涂,就连我自己也常常看喜欢看,听到他经典的笑声眼前就浮现出你的身影;再后来的后来,我的孩子已经十多岁了,你依然独自一人,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我张大了嘴合不上,脑袋里一片空白。最后,你终于结婚了,茫茫人海中,对象选择的是我的同乡。
一切都尘埃落定,青春一去不复返,青涩的回忆却在心中永远。一如你年轻的容颜,一如你不变的呼唤。每一天上班的路上,我都会在心里向你问好,祝你平安。每一处美丽的风景,我都会想,你那里也会有的吧,这个美丽的春天。我知道,你常常来我的小城,因为这是你爱人的家,可我们从未谋面。这个世界并不大,只是我们没有缘。我也偶尔去你的城市,熟悉的运河边,当年并肩走过的小路已经旧貌换新颜,繁花落尽,满树从容,气定神闲。
也许你我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才把对方想象的那么好。就象张爱玲说的:也许每一个人心中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或许我们都变成了对方心口上的朱砂痣,又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青春里一段动听的插曲,偶尔搅动平淡生活的主旋律。就让我们各自安好,藏起这颗朱砂痣,在两条平行线上风雨兼程。虽然知道有对方的存在,但从不去打扰。桥依然是桥,路依然是路。
又是一个槐花儿飘香的时节。串串洁白的槐花摇响风铃,把沁人心脾的的清香肆意弥漫,送往远方。微风轻拂,香气也会越来越淡,直至融入空气,消失不见。一如记忆中的你,不管曾经多么美好,也终有一天不再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