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永别
有多少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渐渐地消融在无数个深夜里。
前晚与红玫瑰一起聊天,她说清明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昨天与小林一起。她也说,我梦到了他。
他是那个豪气冲天的男子,聪明而有远见,有男子气概。他那种豁达智者的人生观,不免也潜移默化影响了我,甚至影响了周围一群朋友,让我觉得人生里其实没那么多的重要事,一个人过得开开心心才是最好。
前年我们五人一起去郊外,路过一片樱花,桃花地,花开得绚烂,记得他说,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到这个地方,猜了很久,才知这是“天堂之路”。
他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他,想象着他变成一缕烟,一捧灰。我这么柔弱,却依旧没有哭。
很多的记忆,最后都会被时间抺去。
去年国庆节晚上十点半,他发来最后一条微信,某妹,谢谢你一直帮我,也许我突然会走!实在是挺不过来了!没精力了。
我知道他人世间有太多的眷恋。特别是身边几个非常要好朋友对他的眷恋,让他又拖了两个多月才离开。
我是为他高兴的,他的这一生太苦了,与其拖着一具陈旧的壳,连刚获轻松的灵魂都要反过来被拖累,不如归去,不如了无牵挂地归去。很多的信息,也许是天意,突然被我一按,他的彻底删除了。
但是记忆无孔不在。
去参加一个会议,每人发了一本杂志《莫愁湖》。封面最后一页,是2013年的一张照片,书记在讲话,背景就是他的作品。作品太大,当年我扶着梯子,他站在上面创作。我为他拍了工作照,现在就变成了永久的回忆。
看着这副照片,怔然良久,此时此境,以此种方式,作为留恋,有些难过。
上周末,一帮朋友晚上小聚,陈姐也说,好想念他,这么好的一个人。然后五人静默,感觉到心里都难过。C君铮铮铁骨的汉子,眼眶又湿润了良久。
只是如今,又有几人能一起去挖兰草,一起去看人间四月天的麻城杜鹃,一起去清江。
今天早上起来,无意识的,我对着手机日历数,才发现今天是他100天祭日。
前几天,我对红玫瑰说,我一个人想上去看他。她说,你身体瘦弱,屏气弱的人是不能一个人在那呆很久的,不是你胆大不胆大,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哪天我们约好了,一起上去看他。
天气也是灰蒙蒙的,中午给女儿做了饭,坐在这小厨房里,头有些闷。
约好了几个人,下午去看他。我希望我再也不要哭。
下午三点多,我们几个朋友来到了陵园。
我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和我以前想象的不一样,我一直以为陵园是冷清的,萧条的。可是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红的,绿的,白的,粉的,真的,假的鲜花,眼花缭乱的颜色,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里不寂寞,是一个热闹的地方。
朋友说,先给旁边左邻右舍的烧烧纸,希望他们在那边也照应着他。他生前,有我们这些朋友照应着,也是一种欣慰。
我看了看他的右边人的照片,也是一位他的同龄人,他的生命在四十三岁噶然而止。
我一时恍惚。
生命何其脆弱,但是活着的人,生活还是在继续,再深重的悲痛也会慢慢放下。
一定有朋友也来过。刚刚烧过的纸钱灰还是热的。原来他就静静的躺在这个小小的玻璃房子里。
小房子里,有四五副用毛笔写的字,可能在祈祷他早超生。
字幅遮住了他的照片。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字幅,看不清照片里他整个脸,只是露出了两只眼睛。我就静静的看着他,他也定定地看着我。离开时,朋友说,你看,你送的白牡丹多素雅,多好看,陪着他,他肯定喜欢。
下山时,我一直望着窗外,走到山下,也没有看到那片茶林。
想起当年,就在这个山边,我们去采山茶花。我们每人手里拿着最好看的山茶花,他对我说,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会不会来看我?来看我时,什么都不要带,采一束山茶花来就可。
很好,我一直到离开,都没有哭。一个人纵然积蓄了再多的悲哀,在这逝者安息之地,也显得微不足道。
只是现在写时,流下了眼泪。
我们始终没来得及当面说一句再见,如今想起,心中依旧难过。
今生苍茫,来世也苍茫。今生已永别,假如有来生,即便我们再相见,我想,亦是不可能再认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