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田石头右眼皮一直跳得厉害,右眼跳灾,左眼跳财。这搞得他心神不宁。自己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又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能出啥大事。心里虽然不住的安慰自己,却还是没管得住那双腿,走进了张半仙的家中。
张半仙正在里屋为人算卦,外屋里还坐着六七个人,不用说这都是等着算卦的。看来世上有烦心事的不止自己一个。田石头释怀,坐下来边看电视边等。电视上正播放着反腐倡廉纪录片。大到中央委员,省长市长,小到村长因为贪污受贿被双规,锒铛入狱。“中央真是下了决心,那些贪污犯以后可没好果子吃了”“现在当官的多数都有问题,要不是经济,要不就是作风,国家再不下重力那不乱套”等着算卦的人边看边议论。田石头腾地站起来,转身回家。人们就说这老头有病吧。又说,没病也有心病要不谁来这儿。
田石头想起了儿子,想起了在市里当市长的儿子。看着儿子给自己送来的好烟好酒,他似乎想起什么,却又不想想起。于是决定进城去看看。
儿子的家富丽堂皇,田石头想当年皇上的宫殿也不过如此吧。儿媳说:“宝明开会去了,你老先住下吧!”“宝明?”田石头愣了,儿媳笑着说:“宝明,你儿子。”“咋给自己改了名字,田狗剩不是听好听的吗?”田石头嘟囔,“改名也不告诉我,怪不得村里人在电视上看不到你的名字呢?”
田石头屁股还没坐热,几辆高档的豪华轿车停在了儿子楼前。市里的领导、秘书、各个公司的老总经理,以及各方面的权贵,前前后后足足来了十几个。他们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拉着田石头的手大伯大伯的叫着亲热。弄得田石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才第一次见面亲的也太那个了吧。冲这些礼品,儿子肯定爱财,不然这些人们不能这样,儿子肯定不是个清官,田石头内心一哆嗦,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看他进了大学,当了大官,村上人那个不羡慕,那个不眼红,如果真要有污点进了班房,那还不如在家干农活,种大地好呢。每次回家就和他讲要做包拯一样的官,爱民如子,清廉如水。他不会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吧?她想尽快见到儿子,弄个明白,可儿子开会去了,电话里说又不方便。
田石头不知咋的就被那些人七手八脚得架进了车,然后开进了市里最豪华的四星级宾馆。他被让到了上座。大家七嘴八舌的夸市长,说市长多么多么的好,和他们的关系多么的铁。说市长十分清廉,工作百分认真,作风万分正派。明年选举有他们保驾,这一把手的位置非他莫属了。还说都是你老教子有方,市长有一位好父亲。你有一位好儿子。
菜端上来,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让田石头眼花缭乱。随后服务生搬来一箱酒,上边大大的茅台两字田石头是认得的。那美酒佳肴田石头活了多半辈子也没吃过尝过呀!私下里他问服务生,那人告诉他,这一桌因是市里的领导经常光顾,打了八折,八千块。乖乖,田石头吓出一身的冷汗,差一点就从椅子上掉下来。这些钱得买多少斤小麦,养活多少人,这钱能供多少个孩子重返校园,有个读书的机会呀。他就想这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是儿子清正严明,手下这帮东西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造次。
田石头怕得很,可他又不敢确信。都说酒后吐真言,看看这帮人肚里到底藏着啥猫腻。于是他变得活跃起来,与这个干杯,和那个猜拳。三下五除二,那些大腹便便,油头大耳的家伙们都被田石头灌醉。田石头村中有名的酒状元,千杯不醉,喝个斤半八两那是小意思。这帮家伙那是个。
“市长,前年收了一工程队的一万块钱,就把市郊的一块土地租给了人家。”土地局的刘局长又喝了一小口酒,东倒西歪的走到田石头跟前说。
“小点声说,这是让别人知道了还得了,”人事局的局长举起酒杯,酒全撒到了身上,“今年上半年,市长收了人家俩万块钱,就把他安排到我们人事部,当了一名科长。”“一两万算个球,莱特公司走私汽车,给市长送了五万,市长这才睁只眼闭只眼没让稽查队深究。”室办公室主任醉醺醺的挥着手说。
“嘘,这次又有大动静,银河公司知道吧?面临公司资金断垄,说只要市长把上面救灾的一千万,借给他们周转一个月,就给市长五十万。五十万,这可是杀头的罪。所以我借病没敢和市长去详谈,免得出事,惹祸上身。咱置身事外即不得罪市长,出事也脱了关系。”秘书长一脸的神秘,“咱这里没外人,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喝完酒让它烂在肚子里。以后谁也不许再提,真出了事,咱们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说完秘书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不时的打着呼噜。
天石头荒了,这儿子打小是穷怕了,穷疯了,贪污那么些钱,这不是正路来的钱它咬人呀。还有要是真挪用了救灾款,老年间那是要灭九族的。现在也够枪毙十回的。倒是天王老子也就不了了。乖乖,他不能看着儿子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公安机关逮捕了田宝明市长。他贪污的钱被田石头如数退还。田石头卖了自己的宅院,有亲戚朋友的借了些,凑上儿媳给的儿子没花掉的钱一并交给了法院。
田宝明被判了五年。
田石头的右眼再没跳。他觉得这次向法院检举值。最起码五年后儿子可以重新做人。最起码今后再不会有人戳他的脊梁骨,骂他的祖宗。
放下心的田石头在市里找了份工作。他说这样他可以常去看看儿子。儿子出狱后还能有个遮风避雨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