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三种呆傻人物
《红楼梦》中的呆傻人物,说穿了就是世事不洞明,人情不练达。究其本质,又可一分为三:
首先是傻大姐,这个粗使丫环出场不多,但几乎每一次出场都要给贾府带来一场凤波。傻大姐的傻是率真、由于她弱智,无法洞明世事,反倒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试想,假如把红红绿绿的“绣春囊”交到一个幼童手中,她不也会说是个有“妖精打架”的“爱巴物儿”吗?率真的童心不仅表现在思维的低级阶段,有时还会直指本心,就像《皇帝的新衣》中的那个孩子,他会说出众所周知却又无人敢道的真相。
薛蟠的呆是短视。在本质上,他和“那里干正事丫只一味高乐不了”的贾珍、贾蓉他们并无二致,但却比他们更为出格。人命官司,他视为儿戏,不知道“法外权利”的过度膨胀到头来也会损害本阶级的利益,因而必定会在本阶级内部引起反对,更何况还有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掺杂其间。薛蠕的短视加速着他所代表着的那个阶级的灭亡,他也就在稀里糊涂之中充当了拆台人物。
贾宝玉的“傻”是游离。《红楼梦》中曾不止一次地写到贾宝玉的灵魂悠悠荡荡地去了另一个世界。确实,贾宝玉对周围的一切——除了女孩子以外——几乎都不甚关心。他享受着本阶级的种种好处,却绝羡别人生于“寒儒薄宦”之家。他不关心仕途经济,并把关心此道的人称为“禄蠹”,把规劝他上进的话说成是“混账话”。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宁荣两处上下内外人等,莫不欢天喜地,独有宝玉置若罔闻。”宁府里演戏、放花灯,弟兄子侄、互为献酬,姊姊婢妾,共相笑语。独有宝玉见那繁华热闹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只略坐了坐,便走往各处闲耍。
凤姐生日,“老太太都这么高兴,两府上下都凑热闹儿,他倒走了。”并不在意别人说“再没有今日出门之理”。他对家庭前途的关心,既不如姐姐探春,也不如嫂子王熙凤,甚至还小如侄媳秦可卿。他的生活理想不是由自己来光宗耀祖,也不是家庭的荣华富贵,而是趁着姐妹们都在眼前,死了,再能够让姐妹们的眼泪流成大河,把他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去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这种同本阶级离心离德的态度,所起的作用当然也是补台不足而拆台有余的。
“情痴”们大抵如此,因为独钟于“情”,而对别的东西表示出程度不同的冷漠,于破坏礼教之外,又增一条拆台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