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温度与味道 – 开来之家

老的温度与味道

  人之常情里,“老”字一出,似乎就生分不得了!

  譬如老兄、老友、老乡,再如老屋、老井、老牛……无形中让你骤感亲切,刹那间,那积攒尘封多时的纵因横缘纷至沓来,绽放一丛欢喜。似尘世里辛苦辗转多时的飘蓬,终是回归了那片陌生却依然温暖的故土,轻轻安放那片薄凉地孤寂。

  一个“老”字,沉淀着岁月,经历过风霜,积攒起情怀;一个“老”字,凝聚了几许深情,承载了多少眷恋,亦镌刻了些许沧桑。但它依然拥有可触可感的温度,一呼一吸间,轻灼你的肌肤,撩拨你的灵魂,在你的生命里缱绻绵延,欲语还休。

  如此,若是一声老朋友叫出口,必无惊涛骇浪、群情翻涌,而是一场心若止水地平静,“清水出芙蓉”地了然。宛若横挂一幅泼墨山水画,淡淡心绪,浅浅水痕,了了勾笔,在生命的画布上幽幽行走,蜿蜒委蛇,静静停泊,悄悄沉思。

  生命愈往前走,我们愈爱老, 愈恋旧。人至中年,我们几乎痴恋远去的童年,某种意义上说,童年是我们老去的人生。哪怕那些经年曾如此黯淡凄惶,贫乏苍白,在回忆的氤氲里,它也会泛起可爱撩人的红晕。

  当有了一定的岁月积淀和人生阅历,我们愈发怀念青葱岁月里那些纯真地美好,即便曾经的自己那样青涩懵懂,曾经的情愫那样微不可捉。并无别样法宝 ,只因了那段心事是你老去的情怀,再也没有那样稚嫩心性 ,再无那样地轻狂年少。如此这般,叫人如何不怀想?

  还记得那年五一,我们从北方回来,因为车坏在半途耽搁了时间,本是下午两三点到家,结果六点多了还人在旅途。窗外依然炙热焦躁,阳光却渐渐如黯淡失了神的目光,清清浅浅地散淡下去,不再那么集中专注。

  偶一抬眸,蓦地一轮颜色很均匀地火红的夕阳,很干净地挂在天际。注意很干净的意思,就是不是平常我们在中原看到的夕阳落在山林边、村落的房顶,或者远处的小土丘上。总之,都有一种“夕阳落山”地陪衬和不利索感。而这次不一样,浩渺而无涯的天际,纵深而辽阔的大地,仿若都只是为了给它一个干净而纯粹的背景。

  你看着它从火红到浅红,再由浅红到淡红,到最后变成一个黄黄白白的圆盘子,再最后一点点自己消失,大有“长河落日圆”的几分神韵。干净自然地如同倦鸟归巢,又如眷侣闲步,彻底颠覆了几十年里日落西“山”的认知。

  突然就顿悟了,为何人们总喜欢把晚年作夕阳红。那是经历过晨曦初露地渴切与期盼,旭日渐升地挣扎与阵痛,骄阳肆虐地裸殇与枯灼之后地成熟与淡定。

  安然恬静,不疾不徐,哪怕曾经明亮锋利的光线,亦变得柔和清浅,淡淡光晕,如同一个低调端庄的妇人。退去青涩,敛去激情 ,所余大气中地平静,繁华过后地素净。

  春天来临的时候,某一天,突然发现楼下的绿化带里,和院中桂树都有了非常明显地变化。不知何时它们都萌蘖了些许新叶,冬青树逼人眼地嫩绿,桂树标新立异的铁锈红幼枝叶,此起彼伏、纵横交错,挂满一树,酷似楚河汉界般地泾渭分明。尤为打眼的是所有的新枝叶都光鲜鲜,明晃晃,一个个犹如刚刚斗胜的小公鸡,活气神现地。而老叶呈深绿色,有的甚至还有点点锈斑 ,舒缓而平展,完全没有了拼尽一切的锐气 ,犹如勘破红尘纷扰的智慧老者。

  想来,所有的“老”,都浸染过岁月尘土的风霜,老即意味着伤,是一种优雅地世故与沧桑。

从此,对“老”怀了一种别样的情愫。直到有一天突然收到了你的信息,你说,在你的心里住着一个“永远还是当年那个  害羞小女孩”的我,微的讶异和震惊过后,淡淡地从容和安宁,浅浅袅袅地升腾在心空。仿若又回到了当年,我们手牵手游荡遍大街小巷,坐在路边摊,吃两三元一碗。

  水饺或云南过桥米线的那些天蓝的发白的岁月里;回到我们工作后各自成熟,各自忙碌,近在咫尺,却多年来相望而轻易不相扰的时光里。只因我们都承载和背负着彼此的一段旧时光,我们都是彼此老去的青春的纪录片。不必翻忆,不必播放,只需守着一份清欢与安宁,妥妥地从容就是一种至高的荣耀。

  有一天,突发奇想:你,和我,还有她(他)们,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些人,也会成为很老很老的朋友吧?若是很多年后 ,我们都还在,即使我们都还不老,那也该是很老很老的朋友吧?老得像灶台上眯着浊目,咪呜咪呜打呼噜的老猫;老得像暮气沉沉、嶙峋如石的瘦牛。安然而寂寥,寡欢而淡定。

  人之一生,短短长长、聚聚散散 、悲悲欢欢,每个人的生死场里,都是人来人往,像极了电影镜头里的特写,密密麻麻的影像东西南北,如过江之鲫,又如竞发千帆,纷纷扰扰、熙熙攘攘,片刻之后,繁华落定,岑岑寂寂。

  犹如一树火树银花莹莹闪耀,

  纵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那灯火阑珊处。悲欣交集,忍下雀跃,轻盈而至,浅浅问候,嗨!老朋友,原来你还在!

  也许就是那一刻,突兀咂摸出了老的温度与味道,一份安宁,一缕从容,无关岁月,无碍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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