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从未认真爱过的女人

　　前些天心情十分低落，看见谁都抓着不放，非要跟她说说自己心里的苦闷。虽然这是不是成熟的人的表现，但是总比找母亲哭诉，来的心安理得……

　　七年前，我初中二年级，叛逆成了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代名词，只是我的，显得格外晃眼。那时候的我，飞扬跋扈，骄傲自大，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欺骗父母，欺骗老师，欺负同学……仿佛在那个年纪，我把我这辈子不敢做的事儿，都做了个遍。也是因为这么不安分的我，让自尊心超级强的母亲，遭到了无数的白眼和唾骂。到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四年前，我高中二年级，经历了三年的沉淀，亲情对我来说似乎很是陌生。对父母的印象就只有生了我，没饿死我，没冻死我；我对亲情的定义就是大年三十，大家在一起，吃一顿饺子。仅此而已。日子俞久，这种反感就愈明显。

　　到了高三，家里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为了我的高考，说什么都要送我去看心理医生。到了北京，我安静地坐在诊疗室里，说是诊疗室，倒不如说是私人客厅：沙发，茶几，电视柜，背景墙……或许是让每一个到这里来做心理咨询的患者，都能够放松自如，有家的感觉，能够敞开心扉，并不是感觉到了医院的那种厌恶。

　　诊疗我的医生是个很和蔼的大伯伯，他并没有穿着白大褂，身上也没有很刺鼻的消毒水味，经过15分钟的咨询，三分钟的诊断，半个多小时的“聊天”，基本上把我的症状摸清楚之后就出去和我的父母交流去了。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诊断书上写着：亲情障碍……屋子里，剩下我，自己坐在沙发上，喝着并没有什么滋味的茶。这几个字，大刺刺地扎着我的心。就这样，我毫无知情地，被莫名其妙的放了一个月的假，就是为了培养和父母的感情。这对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孩子。高三，不学习，谈恋爱，翘课……

　　高考过后，没有出乎意料，我的成绩确没有很理想，去了一个并没有很好的大学。但是比这个更加悲哀的，我从一个卖菜籽儿的大婶那里知道了我母亲的病……

　　我母亲生在60年代，那种年代本就是吃不饱饭，再加上家里面姊妹多，学校离家远，能吃上一口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母亲在家里排行老七，上有大，下有小，天不亮就要起床做活，然后回来喝一口没有多少米茬的汤，就摸着黑走三里的山路去上学。母亲从小学习就刻苦，但是因为没交得起学费，与大学失之交臂。这就成了她一辈子的心病。母亲从小挨饿，所以就有很严重的胃病，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做胃镜检查。身体也因为胃不好一直消瘦着。170的个头，还不到80斤。时间长了，再加上我对亲情的不敏感，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那天那个大婶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满不在乎的。直到她对我说了一句：你妈妈的丙肝好了么，前几天我还……她后边在说什么我就听不到了……丙肝……那是什么……严重吗？会危及生命吗？是不是会很痛苦？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谁都不告诉我…或许是治疗有了效果，或许是我闻到了失去的味道，再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牵扯……我担心她……

　　大学开学的那天，她送我到校门口，帮我办理入校手续，交学费，买日用品……忙活了大半天。这期间，我俩也没什么交流，最多的无非就是她问我答。回到宿舍，她把我的被子打开，床单拿了出来，慢慢地铺的平平整整，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返程的火车是晚上的，我送她到车站。刚入秋，天还是闷热的，我们找了个人较少的地方坐下，她转身来到我身后，缕着我的头发，我很不习惯：干啥？她没说话，稍等片刻，我感觉到脖子的地方凉爽了不少。大聪我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给我编过头发。我的心里，像是有一片阴霾，堵住胸口，挥之不去。

　　她回到座位上，因为过于瘦弱，身体存储热量少，她很少出汗，这时候却也看着她拿传单扇着，而凉风，大多都是往我这边吹的。这么多年，第一次静静地仔细地看着她，一半多的头发似乎都白了，皮肤也松弛了，眼角的鱼尾纹，不用笑也都能够看得出很深的轮廓，嘴唇干的不停地用舌尖的唾液润湿……

　　车站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谁也没有在意这个平凡到不能再普通的母亲。而我，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了，目光只能聚焦到身旁的这个扇着扇子的女人身上。

　　出发的时间到了，内心突然莫名的慌张了起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是的，她刚才一直在拿着传单扇啊扇，扇啊扇，扇啊扇……这时候我看着她走向检票口，一回头，我清楚地看见在她眼底，泛着一点点的泪光……她却再没回头，看我一眼。再见，我轻轻地说了一句。她进站没多久，我手机就来了一条短信：你刚上大学就离我这么远，半年才能见你一次，等你以后嫁了人，我跟你爸，想见你一面都难……

　　肯定是她刚才一直扇扇子，我感觉周身凉嗖嗖的，可是真奇怪，眼睛里竟然流下了一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