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邻伴两年的文竹
一抹夕阳穿越纱窗斜斜地照在小屋的床上,无意间感觉飞快的时光就像吹过发梢的风儿,一切迅遑得让人不知所措,一切又如同昨日。
两年前,我远离故乡,载着希冀与梦想,像小鸟一样栖居在这间小屋。一进门,空荡荡的小屋里,迎面扑来一阵令人几乎窒息的空气,让我退却了两三步,心想:这房我能住吗?“人可以改变一切,这点困难算什么?”来不及犹豫,一咬牙,走进了这间小屋。
半天清扫,房子干净了。人呢,疲惫得拿根针线的力气都没有。饥肠辘辘的我,倒在刚铺好的床上呼呼而睡到次日早上,直到外面喧闹起来,我才睁开惺忪的双眼。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千里之外的生活很无奈。一个人的生活,充满艰辛和落寞。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每当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远方发呆的时候,每当工作不顺徘徊在小屋内外的时候……那种滋味,无法找到任何一个词来代替。
后来,我买了几个盆景放置窗台,一来填补生活的空虚,二来净化小屋的空气。我不会种花养草,因而凡摆在窗台上的各类花木盆景,都是“昙花一现”。花木纷纷凋谢,却有一盆文竹挺了过来。好几次她已濒临萎蔫,我随手撮一把肥,倒一杯水,她竟枝叶翻新起来,本来我是无意的,甚至是恶作剧式的,可它却报之以可爱的青绿!她使我油生对朴素生命的敬畏。自认为芸芸一员,甘当平凡一枝,没有天生我材的怨尤,没有娇贵华丽的做派,来自泥土复归泥土,并无生命短暂的惊慌失措,更无大限将至的歇斯底里。
人不知而不愠,名不至而不躁,位不显而不颓。没人喝彩捧场,我行我素地活着,自在自为地呼吸。无有生命本真之外的追逐,舍弃身外之物的负累。这种生得平淡、死得静美的存在,使我产生诸多联想。
在这间小屋里,我把她想作一个沉默的朋友。抛却了社交场合的错综复杂,远离了情感色彩的光怪陆离,少了酒筵饭席的唾沫交流;没有贫富差别,不求性趣相投,不用攀龙附凤。付出与索取不等,难免心生怨尤;地位阶层有异,自会尴尬拘束。不兴刻意的礼尚往来,不搞庸俗的等价交换,付出者心甘情愿并感到快乐;获得者本本真真心存感恩,甘当伴侣。她容忍我的冷落,不计较我的淡漠,她对我的疏忽和忘却都给以宽容和忍耐,朋友至此,夫复何求?
那个夜晚,我同朋友们在酒桌上喝得一塌糊涂。席终人散,摇摇晃晃地踏进这间小屋,醉醺醺地打开灯,透过灯光,紧紧地盯着窗台上的这盆文竹。烂醉如泥的我却突然清醒起来。瞧,这是一个日记本,它记录了生命奋争的酷烈和进化的生动。我俯身贴面注视它。她的枝叶像是时间的钟摆,她的杆枝像是有力的支架,一身错综复杂的枝叶恍若沧海桑田。
你从哪里来啊文竹!我们是游弋于虚空中的生命元素,偶合与碰撞。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问你文竹,是我醉了还是你醒了。
现在,我要搬走了,离开那间蜗居两年的小屋,离开这盆文竹在这间小屋与我的一段情缘。
我为失去与它的邻伴生活,永远充满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