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男人的青春没有为女人打过架 – 开来之家

哪个男人的青春没有为女人打过架

一家新开的影院邀请我去观摩观摩,踌躇了很久,最终推脱了。

倒非我不喜欢看电影,或者是跟影院的老板有仇,实在是自己对一桩旧年往事耿耿于怀。

1998年我很忙,忙着考学校,忙着做小生意,忙着为杂志社写稿。

那时我住在南京农业大学后门的一条巷子里,名字很富贵,叫做龙宫路。

实际却是一处垃圾遍地的城中村,农民自有的宅院和年复一年违章搭建起来的窝棚,把原本就泥泞拥堵的巷子,日渐变成烂了肚的鱼肠小道。

这里的每个院子,每个屋檐下,都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之士。

我的住处,是农民原本的厨房,厨灶早已拆除,两张长凳铺一个门板,既是我的床又是我的书桌。

因为房租便宜,加上可以借房东的木梯子,从围墙翻进校园,享用免费的自习室,更加因为学生食堂的伙食不赖,即便周遭垃圾的腐臭味道,白天不绝于耳的骂街声,入夜唯恐人听不清撕心裂肺般的叫床声,总归是在这地面安了家。

我住的院子里还有两家住户。门口住的是一对夫妻,从海安来南京做弹棉花生意,收工以后常喊我过去喝酒蹭饭。

里面住了一位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不像是学生,白天几乎都在睡觉,晚上都跟我一样,准时11点半回来。

不同的是,我是从学校的自习室出来,她却是哼着小曲,厚厚的大衣裹着超短裙和吊带衫回来。

从校园翻围墙是到龙宫路最便捷的路径,否则就要绕五六里地,穿越一片鬼影子都看不清的沿河路,龙宫路的住户们没有谁会做这么二逼的傻事。

因为经常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一起爬墙头回家,我们慢慢就熟了起来。

更因为有几次,不知哪个龌龊鬼抽掉了爬墙的木梯子,只能我先爬上墙把她拉上来,又先跳下去,在地面抱住她的两条腿,任由她慢慢把整个身体挂在我身上。

每次,虽然双脚已经着了地,她还是要在我怀里停顿一会,她把我抱得紧紧的,一直要等我连喊几遍“好了,你安全了”,她才会恍然大悟一般松开我。

后来她说:“反正你也不急着睡觉,晚上你就在这里等我,万一梯子又被人抽走了,我就麻烦了。”

我居然也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了。

然后的然后,有几次我把她抱下围墙,又一道回到出租屋,她看着我,脸色潮红地对我嘟囔,“你,要不,到我屋里坐坐吧。”

我没有去,只是笑着跟她摆摆手。

虽然我已经知道,她叫菁菁,在一家夜总会坐台,虽然我知道,只要进到她的屋子,我肆虐的荷尔蒙将会破堤泛滥。

好在那时候我志向远大,加上我当时的女朋友,还在北京苦等我考到她的大学去,相较于现在精虫满脑的我来说,任何一个姑娘的裤裆都是安全的。

终于有一天,我记得还是很清楚,那时已经春暖花开,夜晚已经不那么冷,翻过围墙的时候,她跟我说:“明天请你看电影。”

“什么电影?”我们边走边聊。

“坦塔尼克号”,她说。

“嗨,大片啊”,我笑着说:“没问题,明天我请客。”

“不用!”她摇了摇头,面对着我却目光游离,轻轻地说:“我一个朋友会把我们带进去。”

第二天下午,我们约在鼓楼曙光电影院门口见面。

碰头后,她带我拐到电影院边上的一条巷子,进了一家卖茶叶的店铺,跟里面一位脑门微秃的老男人打招呼。

老男人大约50几岁,头发梳得油光水亮,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游走,让人联想起旧时上海滩家道中落后落魄又猥琐的小开。

他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只听得他问,“这个小杆子,南京人对年轻男人一种挑衅的叫法,谁啊?”

“他是我朋友,我带来的”,菁菁对老男人说。

老男人从我身边走过,瞄了我一眼,顺手拍了拍菁菁的屁股,“走吧,我带你去。”

菁菁躲开了老男人的咸猪手,看我已经掩饰不住的怒容,赶紧拉了拉我,又一付息事宁人的表情看着我。

“走不走?再不走,老子打牌去了!”老男人发觉我们没跟上,扭过头来不耐烦的冲着菁菁喊。

“走吧,哎呀,没事的”,菁菁小声对着我央求。

我叹了口气,只得跟着她。

进了电影院,老男人给一个管收票的男人发了一根烟,头冲着菁菁一歪,菁菁赶忙拉着我进了放映厅。

一股影院特有的霉潮的气息扑面而来。

影片已经开场,正在播放片头曲,借助忽明忽暗的荧屏光,我们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我拿眼看了一圈,发现老男人坐在前排,见他转过头来对菁菁招手,指着自己边上的一个空位示意她过去。

菁菁对他摆了摆手,老男人却不依不饶,到最后都不顾边上其他看客的不耐烦,嚣张地冲她喊,“过来哈,啊要老子过来抬你?”

被老男人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菁菁身上。我当时已是气不过,骂了一句,“你这个老流氓。”

正要站起来,却被菁菁一把拉住,皱着眉头对我说:“不管你的事,你好好看电影。”

她站起来,摸索着坐到了老男人的边上。

老男人猛地搂住菁菁,把头拱到她的身上,她挣扎了一会,就随了他去。

电影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因为老男人的咸猪手一直在菁菁的身上揉捏着。虽然菁菁不是我的什么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那一刻,我有种男人的尊严被侵犯的感觉。

阴暗,霉潮,各种人与畜生的味道充斥着影院的每个角落,影片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跑进厕所呕吐起来。

一个年轻人对于人性的美好想象,在那一刻坍塌,崩溃。

“他经常去我们那里,每次都点我陪他”,那天晚上翻围墙的时候,菁菁对我解释,似乎又怕我替她抱打不平,又一再说明,“他是混黑社会的,我们老板都怕他。”

我无力去拯救一个迫于生计堕入风尘的女孩,却不能放下一个男人卑微的尊严,终于在两个礼拜之后,我和几个在自习室认识的复读生一道,将老男人堵在了一个巷子里暴打了一顿。

多年以后,龙宫路开始拆迁,我和菁菁住过的那个院子已经变成一堆废墟,菁菁回了老家还是继续漂在南京,我不得而知,因为那年夏天我短暂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在鼓楼公园遇见过那个老男人,他抱着一个小孩子笑得龇牙咧嘴,我从他面前走过,他看了看我,显然已经想不起当年那个暴戾的少年。

曙光电影院已经拆除,周边已经成为高楼和绿地,一点记忆都没有保留。

那些发生在阴暗,潮霉角落里的龌龊事,在我不再纯净的灵魂里,已经稀松平常。

只是,我再也没有走进过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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