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做群众演员
我心里深藏着一个秘密,我来过北京,为了追寻一个梦。那是大二暑假的事了,那年暑假我没有回家,一个人背着行囊悄悄跑到北京,家人、朋友、同学谁都不知道我来了,同学们以为我回家了,爸妈以为我乖乖留在学校。
经过一天的车程,我顺利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北京,出了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我没有一股脑地奔向天安门广场,而是按着网上搜索的地址,坐上地铁,前往五环以外的一个地方,具体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有点类似贫民区,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穷学生,要不就是打工仔,我顺利找到了一个小旅馆,妥妥当当地住了下来,这里每一间房子有六个床位,每个床位一个月的租金是300块,这点钱对于我来说实在太合适了,我兴高采烈地在这间阴暗潮湿,摆满五台大头电脑,地上囤积了一堆泡面盒子和饮料瓶的地方住下了,收拾床铺时,几只蟑螂受到惊吓张牙舞爪地跑了出来,唉,我咽了一口口水,想想,既然钱已经交了,就对付过吧,我的室友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工资少得可怜,北京物价又那么贵,没有办法,只得住在这里了,睡在我下铺的哥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一年了,我想每一个在北京漂着的少男少女,都有一段蛰伏于尘埃里的时光吧。
第二天,我就按照网上的指导,来到北影门口,碰碰运气,想必大家都知道我的梦想了吧,就是做一名演员,我一直渴望能成为耀眼的明星,现在想想当初的想法确实是蛮幼稚的,但是如果不经历,确实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局。北影门不大,就一个高大的仿欧式石门,里面是一个院子,有培训模特的学校,门下站着些男男女女,有的拿着报纸聚精会神地看着、有的正聊着天、有的只是在发呆。我观察了一会,锁定了靠在栏杆旁的一个中年男子,我走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他就问我:有活吗?我愣了一下,问:什么活?他说:你不是群头。我说:我不是,我也是来等机会的。
他笑笑说:小伙子,你来晚了,今天我是做完工作才来的,所以晚了一步,要想接到活,就得六点多钟来,那个时候活多,群头选上你,你就跟着坐上车就行了,他们会把你接到剧组去。我心想原来是这样,我又问:都是些什么戏?他答道:在北京市区都是现代戏,要想拍古装戏得去横店。我又问:大哥,你都演过什么戏?他回答:什么戏都有,群众演员能干嘛,就是走来走去咯,但是我曾经演过一个小角色,还有一句台词,是抗战戏,台词是“乡亲们,快跑啊,日本鬼子打来了”,但是这种机会很少,而且酬劳有三百块这么多,平时群演一天就五十块。
我对大哥演过有台词的戏羡慕不已,这时来了两个瘦高瘦高的人,过来说:有个现代戏,你两演不演。大哥连忙说演,他又转过来对我说:演吧,今天太晚了,再等也不会有戏了。我立刻点头答应了,我们坐上出租车,来到了一个餐厅,拍摄的布景都布置妥当了,有大大的照明灯,也有宽阔的反光板,男女主角是新人都不认识,脸上摸着厚厚的粉,模样还算俏丽,但没有给人很惊艳的感觉,我们的角色就是坐在主角后面的桌子上喝咖啡,然后假装交谈,这场戏拍了两三遍才过,但是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得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一张皱皱巴巴的50块人民币,接着和大哥告别,前往最近的地铁口,坐车回家。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早早来到北影门口,果然机会异常的多,对于我这种高高瘦瘦又年轻的小伙子,很受欢迎,基本群头都会最先选择我,因为和我竞争的都是些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流浪汉之类的。我接过的角色大同小异,不是坐在后面喝水、就是在街上走路、要不就是拍手鼓掌、要不就是坐在台下当观众等等,做了快一个月,都没能有机会露上一个脸或者说上一句词,唯一庆幸的就是见到了一些很火的演员,比如白百何、吴佩慈、贾乃亮、邓超、黄晓明等等,这些明星似乎都没有电视上看着美丽,除了吴佩慈让我有惊为天人的感觉,其他感觉都很普通,没有那种闪闪发光的气场,但是光看五官的话,确实个个都很精致。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月,终于有了一次说台词的机会,那部戏叫《无问东西》,话说应该上映了啊,但在网上只看到帖子,就是不见正片,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被剪,我扮演的是一个民国时期的清华大学生,我穿着一身棒球服,非常开心地边跑边喊:燕大十大校花游颐和园。然后经过主角陈楚生的身边,陈楚生会回头看我一眼,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场景,整整拍了一天,跑得我都快断气了,足足拍了有三十多遍吧,而且因为是临时找的演员,不算特约演员,所以最后我付出那么多汗水,到手的还是50块,最让我无语的事,这部戏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上映,郁闷!
当然,有时候群头好,会给我们多一些钱,有时80块、有时100块,其实每一个群演的工资是100块到200块不等,中间会被群头压榨,所以到我们手里只有区区50块。做群众演员也会遇到很多骗子,比如我拍完一天的戏后,领完工资回到家,才发现收到的是假钱,也会遇到一些全裸出镜的活,这个实在太高难度了,虽然工资高些,但是我实在接受不了,就没有参与。
除此之外,就是和我一样的群众演员的故事了。从群众演员里面爬上去成为二三线演员的有,但是很少,有一个哥们做了两年的群众演员,最后被导演相中,做起了剧组里面的剧务,还有一些很惨的事例,比如交多少钱就给你什么什么角色,然后交了钱,群头就跑了等等。
群众演员算是最外围的了,我们可以说离娱乐圈近在咫尺,也可以说离娱乐圈十万八千里。每年从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以及全国各大艺术院校毕业的表演系学生实在太多太多,而真正红的又有多少,我不过是来北京过一把演员瘾,想要升级为主角,谈何容易。虽然有不舍,虽然很不甘心,我还是彻底结束了我的群演生活,这段做群众演员的经历,成了我的独家记忆,牢牢地埋在心底,我想如果我不去北京试试,我永远不会知道做演员是什么感觉,觉得还是蛮值的。我想任何事情,只有做过才不会后悔,尽管结果有时是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