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了的秋色

　　家人写字的时候我愿意帮他研墨，也常常用他的残汁写上几笔，不小心将墨汁滴到了地板上，蹲下身子擦拭时，碰到了花架上蓄满了水珠的花叶，水珠掉在了我的头上，竟然感到肌骨冰凉，霜降后，天真的冷了。节气在北方，的确不是呆板的记录，它与现实的面貌极其相似。窗外凝固了的秋色强烈地诱惑着我，无备中似乎被一个精灵抓住，而颜色的层次再一次告诉我，最美的都是片段的。深入季节蜕变的交接处，能够敏锐地捕捉到时令的特征，眼里看的，耳朵听的，鼻中嗅到的，手中触摸的都是秋韵，祖国医学中的望闻问切与之有种丝丝入扣的融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我常常无比自豪炫耀我们这里的天气。的确是这样，它们按时令来，按时令去，该放手则放手，该收手则收手，就如此时。有一种喜悦升起，时光走在这个点上，正是经典的厚重感，能够感受晚秋又借助晚秋回到自己的精神家园，有一种通透的快意，这快意来自灵魂深处的一种生发，一种流泻，一种创造。

　　有些不知名的鸟儿已经携家带口南飞了，人也如此。朋友的父母在这度过一个凉爽的夏季后受不了这干燥的天气也回杭州去了，但我能听到遥远告别时的呼叫。也有南方的朋友已经不适应南方的潮冷，而喜欢北方屋外寒风瑟瑟，屋内暖气融融的冬季。鸟儿也有如此的，我在蒲河湿地就看到白鹭依旧从容悠闲地游弋于水面，或在木桩上纹丝不动，它们安详、静谧、平和的样子，使凄凄芦草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形成了有意味的形式，是情意？是诗意？还是诗与画的邂逅？反正让我觉得是无与伦比的美。

　　看到好友不辞辛苦四处看枫叶，发给我一组组火辣辣成堆的红颜色或杂色成堆的片片，觉得如刺耳的噪音。“赏心只需两三枝”，告诉她多次了，有勇无谋的猛拍怎能扑捉到大自然的美感，看来对她我是白费心机了。相机只能客观地反映景色，被有情人掌握才能真情真昧，而这过程存在着太多可思可悟，意在深处，猝然与景相遇，有时觉得就是一种天赐。秋色迷人是因为色彩的斑斓，那成片的金黄色苇叶，如果没有那银色的朵朵芦花点缀和水中倒影相映，谁能进入诗境？一片之中，风起水涌，云橘波诡，觉得清人包世臣的比喻真是恰当：“如老翁携幼孙行，长短参差，而情意真挚，痛痒相关。”内不足而外张，怎能有打动心灵的力量。

　　清澈之水把墨浓如漆的墨汁调节的层次丰富，家人根据需要构成自己笔下的各种气象，一直认为，东方闲情式的艺术展示了漫长的过程，目标却隐在过程之后，在品味过程的延伸时不知不觉就进入了纵深。我对着阳光细细地看从院子里折来一枚霜叶，那叶脉有点像做心脏照影时血管内的血液在流淌，我在这一叶中看出了强劲的秋色，也因此生出了不小的期待，他们渐渐地上升、生长，直到冬日悄然到来。